生命冬日里的暖阳

2015-03-26 07:05   作者:方红艳  

——记浦东新区十佳志愿者、周浦医院泌尿外科医生刘峰

　　敬老院有一批靠常年插导尿管活着的老年病人，导尿管必须定期更换，这并不复杂，但把他们折腾到医院就相当困难。于是致公党员刘峰医生上门服务了。到第五个年头上，敬老院送来锦旗，医院才知“原来如此”。

　　“需要就给我打电话”

　　“张院长，张院长，痴呆的王老伯刚把刘医生上午给他插的鼻饲管抓掉了。”护工小李急急地来到院长办公室。

　　下沙敬老院院长张燕华听闻，立即掏出手机，迅速输入一串号码后，却又停了下来。他抬手看了看表，已是下午5点半了，犹豫了好半天，最后还是按下了拨号键。

　　周浦医院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刘峰，做完手术刚准备换衣服下班，手机响了，是张院长打来的，不用问，他就知道敬老院那边又有老人需要他的帮助。和张院长简单地交流了几句，刘医生到药房配了些药，就驾车向位于沪南公路上的下沙敬老院驶去。

　　此时正是下班高峰，七公里多的路程，开了半个多钟头。到了敬老院，刘峰就直接来到王老伯的床前。王老伯患有老年痴呆，吞咽功能丧失，只能靠鼻饲管维持生命。刘峰上午刚来帮他换过鼻饲管，这不，他自己又稀里糊涂把鼻饲管给拔了。

　　为老年痴呆病人插鼻饲管，可是一项难度系数较高的技术活，既不能采用昏迷病人的插管方式，又不同于清醒病人。当胃管插入喉咽部位时，痴呆的病人不仅不会配合做吞咽动作，反而表现为极度恐惧，要么张口喊叫，要么扭动头部，千方百计阻止胃管从鼻孔插入。此时如果强行操作，就会出现胃管在咽部弯曲，或者误插气管出现呛咳、呼吸困难等情况。所以，刘峰每次为王老伯插管，都是保持着足够的耐心，一边想方设法和他交流，一边用手轻轻刺激他的下颌和喉结部，等他的注意力分散了，再瞬间将胃管通过咽喉部，成功插入到胃里。

　　尽管是紧赶慢赶，尽管是娴熟的操作，等到忙完这一切，已是七点多钟了。刘峰水也没喝一口便匆匆告辞。目送着刘医生的背影，想到他工作这么忙，却在一天里两次往返敬老院，张院长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。

　　下沙敬老院是浦东新区规模较大的一家敬老院，也是上海市挂牌残疾人养护基地，有500余张床位，入住的多为70岁以上的老人，其中智障、残疾、孤寡老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。有些瘫痪昏迷、行动不便的老人，需要长期置留鼻饲管和导尿管。每次送这些老人去医院更换鼻饲管和导尿管，都是张燕华最最头痛的事。因为他们不同于正常人，必须得叫救护车，得有护工陪同，还得通知家属，有时家属很忙，一时半会还赶不到敬老院。等到了医院又要排队、挂号、交钱、拿药，折腾大半天就只为换一根管子。有的老人体质非常虚弱，搬动、颠簸对他们来说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风险。

　　怎样才能减轻换一根管子给这些老人们带来的折腾呢？2006年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刘峰得知下沙敬老院的这一困难，主动联系了张院长，表示愿意利用业余时间为这里的老人提供免费服务。他对张院长说：“需要就打我电话。”

　　需要就打我电话！多么朴实的一句话。从此以后，刘峰的手机便无数次地响起敬老院打来的电话。八年里，无论刮风下雨，严寒酷暑，只要老人们有需要，刘峰都会在安排好本职工作后，尽快赶到敬老院。

　　敬老院有位杨老太，因脑中风长期昏迷。刘峰第一次为她更换鼻饲管时，发现她面色特别差，身体也特别弱。于是他便留了心，每隔十天半个月，到了需要给她更换鼻饲管的时间，即便敬老院那边没来电话，他也主动抽空去为她更换。渐渐地，杨老太的脸色红润起来，体质也越来越好。在他和敬老院的精心照料下，杨老太的生命延续了六年。要知道，一般像她这类插鼻饲管的病人，生存年限也就是一到两年。

　　随着刘峰往返敬老院次数的增加，老人们都喜欢上了这个四十多岁，话语不多又没有架子的医生。头疼脑热要找他问问，磕了碰了爱找他瞧瞧。

　　有一次，敬老院里有一位智力残疾的病人摔了一跤，刘峰为他缝合伤口，不料病人却狠狠地咬住他的胳膊不肯松口。血渗透了他的衣服，但他还是忍着痛坚持把伤口处理好，所有在场的人都心疼得说不出话来。家属要请他吃饭，他连连摇手，敬老院要送他礼物，他推辞拒收。

　　酒不喝，礼不收，刘峰的心里收获的是付出的快乐。

　　名副其实的“私人医生”

　　刘峰的免费服务，并不仅限于敬老院里的老人。2008年，居民老方八十多岁的母亲突然脑梗摔倒在地，经抢救命是保住了，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，只能长期带着导尿管生存。

　　老方住在一个老式小区的五楼，上下楼没有电梯，他自己腿有残疾，每次送老母亲到医院更换导尿管，都需要弟妹们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帮忙。时间一长，弟妹们有时脱不开身，给老母亲换导尿管的时间也就一拖再拖。拖到最后，母亲尿道感染引发了血尿。

　　刘峰接治老方母亲的时候，她的尿道已经化脓感染，散发阵阵臭味。刘峰一边为老人消炎处理、冲洗膀胱，一边责备老方护理不尽责，并一再强调，要及时到医院更换导尿管。

　　面对刘峰的叮嘱，老方向刘峰坦露苦衷，希望医院能够提供上门服务。看着身有残疾的老方，刘峰思忖片刻后对他说：“目前医院还没有这方面的服务，你的困难我只能以个人上门服务的方式为你解决。你放心，我是免费的。”

　　作为一名医者，能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去帮助别人，对刘峰而言是一件快乐的事。但刘峰第一次到老方家上门服务，还是被老方家的困难给震撼了。原来老方不仅母亲瘫痪在床，妻子也患有乳腺癌。老方仅仅照料母亲就力不从心，现在还要拖着残疾的腿，东奔西走，陪妻子求医。除了身体上的累，老方的心更觉得累。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，整天围绕着两个重病号，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？老方的状态，让刘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。所以，刘峰每次去老方家，不仅仅限于为老人换一根管子，他用一个医者的鼓励，让老方在生命苦难面前，有足够的信心。

　　直到老方母亲病逝，刘峰的上门服务整整坚持了五年。五年里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，只要老方家有需要，刘峰总是随叫随到，成了老方家名副其实的“私人医生”。

　　将刘峰当作自己“私人医生”的，可不止老方一个人。下沙敬老院88岁的张三囡，不仅将他视作自己的“私人医生”，更是拿他当自己的亲人。

　　2011年的夏天，高温闷热，张老太多吹了空调身体不适，住进了周浦医院。张老太没有子女，老伴的身体也不好。她生病住院，身边就没有了亲人陪同。看到同病房的病友，有家人朋友进进出出地探望照料着，她觉得自己非常孤单失落。这时她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，当医生告诉她肺部有可疑的阴影时，她吓得哭了起来，不知该怎么办，更不知道该找谁商量。老人到了这把年纪，又变得像孩子般需要依靠和支撑。没有子女的张老太整天紧张焦虑，六神无主。

　　刘峰得知这一情况，来到老太的病床前安慰开导她。为了排除老人的疑虑，也为了更进一步诊断病情，刘峰联系上了上海肺科医院，还特地请了假，和敬老院的张院长一起带着张老太的胸片前往肺科医院，通过专家读片研究，最终排除了肿瘤的可能。当刘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老太时，老人激动地拉着他的手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

　　张老太就此视刘峰医生为自己的亲人，每每看到刘医生，她的欣慰和喜悦全然显露脸庞。从此，她看病就只认定了刘医生。用她自己的话说，像我们这样的老人，走出敬老院的大门，找人说话都不会有人搭理的，像刘医生这样热心，这样不厌其烦地照料我们，怎不让我感动呢！

　　积善之家有余庆

　　刘峰热爱医学，更敬爱老人，他始终无法忘怀他学医的初衷。那年，他最亲爱的外婆患了癌症，看着外婆被病痛折磨，生命就在他的眼前日渐枯萎凋零，无奈心痛之后，他下定决心要报考医科大学，要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，要救助更多像外婆那样的病人。

　　1992年，刘峰医科毕业进了周浦医院，当了一名外科医生，他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实现自己的理想了。外婆生病求医乃至临终期间，他深切体会到，病人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对疾病本身的治疗，如何缓解病人躯体的疼痛，安抚他们那种对生的渴望，对死的恐惧，才是对临近终点、脆弱无助的生命最好的关怀。

　　2011年6月的一天，85岁的王老人被诊断出前列腺癌，住进周浦医院准备接受手术治疗，刘峰担任他的主治医生。通过交谈，刘峰得知，王老人早年就读复旦大学，后来在杭州当老师，是一名高级知识分子，因家庭成分原因，终身未娶，现住在香柏爱敬老院。

　　多年来，刘峰有一个职业习惯，那就是不仅仅关注病人的病情，还会尽可能多地了解病人的家庭情况、生活习惯等，因为这些外围的因素，往往对病情的治疗起到关键性的作用。

　　王老人出院后，有天他的护工小刘给刘峰打来电话。说老人情绪低落，不愿说话，不想行动，也没有食欲，整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。得知这一情况，下班后，刘峰拎了点礼品来敬老院看望老人，刘峰知道，身患绝症的老人心灵都是非常脆弱的，孤寡老人则更容易封闭自己，产生忧郁。此时如果不能尽快让老人走出阴影，对病情的康复将十分不利。

　　刘峰隔三岔五就去看望王老人，哪怕只是站立片刻，哪怕只是简单问问病情，在老人敏感的心中都会起到抚慰的作用。时间久了，刘峰的关爱，让老人的脸上绽放出笑容，他开始和刘峰聊历史聊人生，渐渐地他们成了忘年交。

　　2013年的冬天，王老人癌症转移，病情恶化。刘峰的关怀，让老人在生命的冬日里，感受到了不再是孤寂绝望，老人的内心一片祥和，亲情已悄然成了他离开人世间的牵挂。生命临近终点时，老人惦记着的是，刘峰的女儿就要参加中考了。

　　老人临终的惦记，让刘峰心生惭愧。刘峰的妻子也是周浦医院的一名医生。在医生的同行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：医生护士谈对象不能找同行，否则将来没人管家。意思是说，医生护士白天的工作是超负荷的，业余时间还要学习充电写论文，哪有时间和精力来管家呢。

　　这一点，刘峰和妻子是深切体会到了。女儿出生后，先是两家老人帮着带，后来老人身体不太好，女儿渐渐大了，他们就干脆让女儿住读。有多少次女儿周末回家，刘峰答应去接她，结果却去了敬老院，女儿只好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换洗衣服和被子，去挤公交车；有多少次刘峰许诺要陪女儿去逛逛书店，看场电影，结果却去陪了老人；有多少次的晚餐，妻子和女儿都是等了又等，结果刘峰却是在赶往敬老院的路途上……

　　这些，刘峰都记不清了。他能记得清楚的是，女儿去年拿到了上海市重点高中——大同中学录取通知书时对他说的话：“爸爸，我将来也要考医科大，也要做一名像您一样的好医生！”他能记得真切的是，去年春节女儿寄给他的贺年卡上写的几句话：“积善之家必有余庆，积恶之家必有余殃，望爸爸爱惜身体，去救更多的人！”

　　编后语

　　老人的需要，家人的支持，给了刘峰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的勇气。老人是社会的弱势群体，刘峰觉得人将来总是要老的，趁着年轻，多为老人献一份爱心。

　　刘峰的奉献没有豪言壮语，甚至是默默无闻。直到两年前，敬老院张院长将一面锦旗送到周浦医院，大家才知道，八年多来，刘峰为下沙敬老院100多位老人提供了服务，为老人生命的冬日添了一抹阳光。

　　刘峰的行动感染了很多人，王老人的专职护工小刘在离开上海后，回安徽老家创办了敬老院，她要让留守家乡的那些老人们老有所依。前不久，小刘给刘峰打来电话，告诉刘峰，她的敬老院免费收养了一位104岁的老人，她也要像刘峰一样，让老人们生命的冬天不再寒冷。